從北京到莫斯科:坐上暖心列車 體驗旅途百味

  2020年春運已經拉開大幕,筆者近日探訪了中國旅程最遠、運行時間最長的北京客運段國際聯運(即多國聯合運輸)車隊。

  北京剛落了一場細密的小雪,下午1∶19,筆者走進位於朝陽區通惠河畔的北京鐵路局北京車輛段,趕來見一位特別的“旅人”。從1960年5月起 ,每到周三,它都會風雨無阻地從北京站出發,於6天半后抵達俄羅斯首都莫斯科。

  我們遠遠地便注意到了它——被稱為“中華第一車”的K3/4次國際聯運列車。這是一列老式綠皮火車,車身懸挂着鮮亮的中國國徽,國徽下的白色銘牌用三國語言印着“北京—烏蘭巴托—莫斯科”,車門把手、車窗框都磨得鋥亮。

  每周,這趟列車都會跨越7818公里,途經中、蒙、俄三國,沿途景緻各異:於黃沙戈壁看大漠孤煙,於萬里林海賞春花秋月,於蒙古草原望揚鞭牧馬,於貝加爾湖觀碧水連天。

  一路風霜一路歌,作為中國開行的第一列國際列車,列車肩負着“為國爭光開拓進取”的使命,用心服務中外旅客,載着他們的期許與夢想駛向遠方。

  春運路上,中外旅客同過暖心年

  國際聯運車隊黨總支書記唐鵬翔、新老兩代列車長孫國祥、陳響和兩代翻譯楊繼廣、周湘峰正在等候我們,他們統一穿着筆挺的深色制服、藍色襯衣,一見筆者,便都熱情地起身相迎,溫暖的笑容讓我們倍感親切。

  國際聯運車隊的制服首先引起了我們的注意:金燦燦的“MC”標誌(國際聯運列車的標識)印在袖口和肩章上,代表國際聯運車隊;印有國徽的胸章,列車長的是金色,翻譯員的是銀色,因為用久了,都被汗水和雨雪侵蝕得有些斑駁。

  快過年了,我們的話題便從春運開始了。

  孫國祥車長今年59歲,跑了36年聯運了,有將近20個春節都是在車上過的。

  孫國祥說:“每年,趕上春節的班組,除了要帶足食材,還要準備‘年貨’。”

  年貨有哪些?大白菜、土豆最耐得住存放,是“必備組合”;當然,也少不了屯上年夜飯用的餃子面兒。除了吃的“年味兒”,貼的窗花啊,拉花啊,也備足了份兒。

  光有材料不行,在車上過年,也要像在家過年一樣,“掃塵”、布置。

  打掃得有多認真?

  聯運車隊打掃列車有八字口訣:“从里到外,從上到下。”列車員們人手一個抹布,連天花板夾層都不放過,裡外擦拭一新。

  打掃完畢,還要“打扮”餐車。在窗戶上貼幾個印着生肖和福字的窗花,在車頂掛起彩色氣球,從車頭拉起一串帶着金色吊穗的春字拉花,一直延伸到車尾……餐車裡一派紅火喜慶。

  整備(術語,意為整理車廂、準備物資)好了,就該出發了。回憶起往年春運,車長們滔滔不絕。

  每節車廂的鍋爐間都有架小灶台,旁邊的休息室有塊小方桌。孫國祥說,每到大年三十,炭火燒得正旺,列車員們會在這裏為大家包餃子。旅客們有時也會自發參与,大伙兒分工明確,和面的,擀麵皮兒的,包餡兒的……看到大家忙裡忙外,來自俄羅斯、蒙古、德國等國的外國朋友也都湊過來瞧,甚至饒有興緻地包上幾個。

  餃子出鍋,列車員們便送給每位旅客品嘗。都有什麼餡兒呀?有白菜餡兒的、大蔥餡兒的。孫車長說,餃子吃到嘴裏,外國朋友們恍然大悟:“中國的餃子原來是這樣呀!”看到他們的興趣和疑惑,列車上的翻譯人員便給他們講講中國“年”的民間傳說,聊聊餃子的來歷。外國旅客很高興能和中國的朋友們一起過年,會用母語向列車員和中國旅客問候“新年快樂”。

  “熱氣騰騰的餃子端上來,代表着咱們國際聯運車隊的一份心意,也締結着中、蒙、俄之間的友誼。”年輕的列車長陳響說。

  對於聯運人來說,春運是摻雜着鄉愁和感動的。

  “因為排班的關係,你要是趕上一次在境外過年,這十年八年就老趕上。”孫國祥告訴筆者。

  想家,但不遺憾。兩位車長都說,在春節這樣的特殊日子,與旅客們朝夕相伴,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會迅速升溫,就像一家人一樣。“大家在車上也能過個好年,就是我們最大的動力。”陳響動情地說。

  路途漫漫,列車員們苦並快樂着

  跑聯運,有苦,也有樂。談起一趟趟旅程,孫國祥意味深長地說,“我對這列車有很深的感情。”陳響車長則感嘆,“沿途的種種經歷點亮了我的生活。”

  先聊聊“樂”吧。一說起貝加爾湖的四季,陳車長目光炯炯,邊講邊不停地用手比劃。

  “在冬天,早上八九點鐘,晨光從兩個山尖兒間穿過,灑在湖面上。”孫國祥雙手伸直,手腕相貼,比出一個倒三角,“那會兒水都凍住了,用手把積雪抹開,就可以看到透透的‘藍冰’。”

  孫國祥又說,等到開春,貝加爾湖便生機勃勃。冰化了,樹梢冒出綠芽來,碧色的湖水清澈、純凈,湖面下二三十米都被陽光照透。秋天,湖邊紅黃各色的樹木大片大片地相連,像油畫一樣……末了,陳車長感嘆道:“這是大自然賦予的美感啊!”

  景美,聯運列車員們之間的情誼,更美。

  由於車程長,同一班組的成員們在一起一呆就是半個月,同吃同住,並肩作戰。“在我們的班組裡,不管老少,都把彼此當同事、兄弟、戰友。”陳響說,他還給兄弟們介紹過對象。我們問,效果怎麼樣?“真成了一對!”說著,大家都會心地笑了。

  不過,孫國祥告訴筆者,“可也不都是快樂啊,跑聯運苦起來,也是常人難以想象的。”

  那再說說苦。列車員們有哪些苦?

  為供暖,燒煤、運煤苦。

  孫國祥說,在冬天最冷時,西伯利亞的室外溫度會達到零下四五十度,“我頭一次跟車,穿着到膝蓋的皮靴子,在車廂門口只站了10分鐘,腳就凍傷了。”嚴寒中,列車員們需要不停地給鍋爐加煤,以確保供暖和列車運行。有人統計過,列車往返一趟,每位列車員都要燒將近10噸煤。

  運煤也是重體力活。2分9秒,這是每個車廂“上煤”的精確時間。列車需要在特定站點補充煤,一桶煤塊重20斤,一節車廂起碼要上七八桶。停站時間有限,嚴格控制時間,列車員們常常左手剛遞出一桶,右手就接來下一桶,絲毫不敢鬆懈。

  路途遠,少眠、輪班苦。

  這趟列車的車組成員清一色都是男性。孫國祥告訴我們,這是因為列車上工作任務重,對人的身體和精神素質都是很大的考驗。

  每節車廂的工作由兩個列車員輪流負責,規定是8小時一換班,但涉及到一些站點需要兩個人同時工作,一個人每天其實只能休息5到6個小時。如果碰到邊境檢查,列車員們還要連續工作超過12個小時。

  奔波久,離鄉、思親苦。

  由於工作的特殊性,他們一個半月最多只能回家兩周,家裡的很多事都照顧不到。

  2019年初,陳響隨車到達莫斯科,同一時間,在北京的父親突發腦溢血住院。妻子一邊帶孩子,一邊在醫院照顧父親。“後來我媳婦扛不住了,才給我打電話,我腦子瞬間一片空白。但我還是硬壓下焦慮的心情,做好列車上的每一件事情。”他回憶道。等到了北京,他直奔醫院,整整一個月都沒有離開過,終於盼到了父親恢復意識。

  經歷了這旅途百味,聯運列車員們依然對工作充滿熱愛。孫國祥與這趟列車同歲,馬上就要退休,告別從24歲堅守到現在的車長崗位。

  “只要在崗位上一天,我一定盡全力跑好每一趟車!”這位曾經的軍人、言談中總是笑着的老車長眼角發紅,但目光堅定,“如果能選擇,我一定選擇繼續。”

  代代傳承,聯運車隊用心做服務

  孫國祥說,這些年,車組成員一面經歷自己工作、生活的苦與甜,一面對旅客悉心照料。“只要旅客有需求,我們絕不推辭。”他抿了下嘴角,神情認真。

  2011年11月18日,列車返程途中遇上過一位建築工人,全身多處粉碎性骨折,等着回國接受治療。

  車廂門口窄,擔架進不去,怎麼辦?

  “不能讓傷者在零下35攝氏度的站台上久等。”孫車長雷厲風行,幾個人配合迅速拆除車門和二道門,讓傷者順利上車。當乘務員把自己做的餃子、麵條端給工人們,傷者和陪同人員都眼含熱淚,什麼話也說不出,只緊握住乘務員的手,一個勁兒地搖啊搖。

  等快到北京,孫國祥又着了急。擔架進去了又出不來,這可咋整?

  “當時的情況只能從車窗出來,那就要拆掉窗戶和小桌,同時聯繫車站變更停靠的站台。”孫國祥說。車組成員迅速分工合作,立即與車站調度取得聯繫,順利將列車的停靠站台調到了靠近窗戶的單號站台。列車停穩時,列車員們已拆除車窗,救護人員也等在站台上,讓傷者得到了最及時的治療。

  和這種特殊事件相比,幫旅客在犄角旮旯里尋找失物,對聯運班組成員來說則是家常便飯。但是有一次,旅客丟失的不是一般的東西,而是一個孩子。

  2016年7月31日,一位三十多歲的境外旅客帶着五六歲大的兒子乘坐列車,途經俄羅斯恭弘=叶 恭弘卡捷琳堡時,卻把兒子“落”在車上了。

  “我們當時馬上聯繫了恭弘=叶 恭弘卡捷琳堡站,描述了該旅客特徵,車站卻說沒有找到。”翻譯員周湘峰迴憶起當時,焦急地攥緊了拳頭。車組成員們又趕快聯繫當地警方尋求幫助。孩子沒有護照,如果找不到父親,到站后將面臨無法出站的難題。

  竭盡所能地尋找大人,無微不至地照顧孩子,列車員們一刻不耽擱。

  在幾天的相處里,男孩兒和列車員們越來越親近。“他太乖了,不哭不鬧的。”周湘峰有些心疼地說。

  緊張了一路,抵達莫斯科時,沒想到漏乘的旅客早已經等在莫斯科站了。原來,這位父親一發現漏乘,沒有跟車站聯繫,卻立刻買了機票趕到終點站。看到男孩撲進父親懷裡,周湘峰心裏的大石頭落了地。臨別前男孩兒回頭戀戀不舍的一眼,周翻譯記到了今天。

  隨着出國遊客中退休老人的比例日漸增多,照顧老人也成了國際列車的工作日常。

  “感謝您對我們的照顧,永遠難忘。”這是於富田、閆綏華夫婦發給孫國祥的短信。

  兩年前,80多歲高齡的夫婦倆前往莫斯科旅遊。返程時,由於航空公司禁乘,老兩口登上了孫國祥負責的那趟列車。

  飛機只需8小時,火車卻要六天。老人年紀大了,心臟不好。孫國祥接了二老上車后,無微不至地照顧兩位老人一路的生活起居。夏天天氣熱,他就不時地為老人們遞濕毛巾、熬綠豆湯。這些事對老孫來說稀鬆平常,“當時就為了順順利利,沒想到卻結成了非常好的朋友,常常問候。”

  “這是傳承,照顧旅客跟照顧自家孩子一樣用心。”北京客運段的宣傳員張潔對我們說。從第一代聯運人傳到孫國祥這一代,再傳到陳響這一代,這趟列車凝聚了代代傳承的熱愛和投入。

  “萬變不離其宗。我們走上了這個崗位,就得肩負起這份責任,擔當起從老一輩傳承下來的榮耀,讓百姓乘坐了有榮譽感,讓世界各國的朋友乘坐了都能認可中國的這趟列車。”

  陳響說這話的時候,筆者讀出了兩個字:使命。

  歷久彌新,“老列車”變成了“新網紅”

  這趟列車歷經60年風雨,在近幾年突然“火”了起來,帶起一股“旅遊熱”。

  “這股熱潮是從2012年的‘中俄旅遊年’和2013年‘一帶一路’倡議的提出開始的。”列車長陳濤回憶,2016年,列車迎來了第一個旅遊團,之後便一發不可收。每到5月末,旅遊團幾乎將列車上的位置“全包”,甚至出現一票難求的局面。

  說到“火”的原因,列車上的慢生活是其中之一。

  在採訪的間隙,筆者走進安靜的硬卧車廂,坐在舒適的下鋪,想象着窗外廣袤無垠的蒙古大平原、“長河落日圓”的戈壁和沙漠、幽靜的松林和白樺林……明代著名學者董其昌曾說:“讀萬卷書,行萬里路。”配着這樣的風景,讀一本書,沒有事情來煩擾,想必意義已超越了學習知識,更是在滿足當代人對慢生活的追求。

  車隊書記唐鵬翔有時也會跟跑這趟列車,切身體會到旅途帶給心靈的凈化與震撼。“當你看到大平原時,會想到人是多麼渺小啊!這就是詩和遠方!”

  除了生活節奏慢,列車生活中的樂趣也吸引着旅客們。

  從2015年起,這趟國際聯運列車,“國際列車迷”賈兆林已經坐了4次。他和列車員們都混熟了,被大家親切地稱為“賈叔”。賈叔告訴筆者,他就特別喜歡待在列車上。

  車上晃晃悠悠的感覺,是樂趣。剛開始乘坐的两天還不習慣,後來他反倒喜歡上了這種悠然的節奏。賈叔笑說,“真的,下了火車還會睡不着覺呢。”

  用翻譯軟件聊出的情誼,更是樂趣。“這一路,我用翻譯軟件結識了好幾個外國朋友。”賈叔驕傲地說。旅途中,一遇到有趣的外國旅客,不會說外語的賈叔就用翻譯軟件跟對方聊天。有一次,他認識了一個德國小伙子,靠賣畫在全世界周遊了6個月,這讓生活瀟洒的賈叔也自愧不如。

  賈兆林說,2020年夏天,他可能還會去坐這趟車。“之前坐這趟車認識的華人朋友住在烏蘭巴托,老是邀請我去玩。”他故作責備的語氣里,儘是對下次旅程的期待。

  從上個世紀駛來的國際聯運列車,在經歷了時代的飛速變遷后,煥發出新的生機與活力。唐鵬翔欣喜地告訴我們,在不久的將來,K3/4次列車會換上全新的車體。筆者與唐書記約定,到那時,我們再來登上列車,乘上它,來一次亞歐大陸之旅,嘗嘗列車員們親手做的餃子、聽聽草原上的蒙古牧歌、看看那美麗的貝加爾湖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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